创新文化
职工创作
----作者手记
我之所以至今还忘不了灰灰，完全是因为它是我豢养的第一只小动物。它使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领略强者对弱者的绝对权威。
那时候妹妹大学刚毕业，与我分在同一个城市工作。有天她打来电话，说养了一只小动物作伴。我估量她的性子，怕对这小东西不能善始善终，可她说：“咦？不是可以放到你那儿去吗！”过了几天，她果然来到我的宿舍。在走廊上见到我，就像公主把旧首饰赏给侍女一样，把一个塑料袋高高地直拎到我面前，得意地说：“看，我给你带来一样好东西。那袋子里有东西在轻轻地撞动，我接过来一看，原来是一只灰色的小兔。妹妹说，它叫“灰灰”。
我虽然喜欢小动物，但兔子却不是我属意的那种，我觉得这种动物不通人性。不过妹妹扔过来了，我也只得养起来。我和丈夫住一间单身宿舍，一张双人床和少许家当把房间塞得满满的，所幸灰灰只有拳头大小，几乎不占地方，它又爱呆在角落里，起初没带来什么不便之处。我到菜市场买回一些小白菜，每天取几棵切碎了放在地上，灰灰自己就会去吃，它也只能吃这一点儿。几天一过，我发现原先对兔子的看法是不正确的，因为灰灰明显与我亲热起来。
凡是我在房间里的时候，灰灰总不离我左右，只在我脚边玩耍。它也能听出我的脚步声，常在门边欢迎我回家。有时它还仔细地看着我和丈夫，好象不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。它很喜欢我逗它玩，我只要拿着一粒瓜籽仁抬抬手，它就会后腿直立，跳“兔子芭蕾舞”给我看。有一次，它趁我坐着不动的时候，竟悄悄地爬到了我的脚背上。我连忙把腿伸直，灰灰被悬空了，只好顺着脚背往前爬。它战战兢兢，一步一回头，爬到膝盖处再也不敢动了，四只手紧紧抱着我的腿，浑身颤抖。我赶快把它捧起来。哦！它多小啊！仅盈一握。隔着腹部娇嫩的皮毛，我的手能清楚地触到纤细的肋骨，柔软得像春天里的柳枝，一颗小小的心脏快速而有力地敲击着我的掌心，温暖的血液在细细的脉管里奔流，给我的手带来一种酥麻的感觉。它蜷在我的手心里，微微瑟缩着，长长的耳朵紧贴在背上，黑亮的大眼睛注视着我，既感激，又惶恐。就在这一刻，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强大，我对这个小生命拥有绝对权威。一种莫名的躁动之后，我的心温柔得要化掉。
从那以后，我几乎是在“宠”灰灰了。我再不喝叱它随地大小便，我殷勤地为它准备最新鲜的白菜，我花很多时间给它剥瓜子仁、松子仁和核桃仁，这些是它最爱吃的“零食”。我只觉得我应该对这个小生命负责，要尽力让它过得快乐。而灰灰也确实很快乐，尤其是喂它“零食”的时候，总是又蹦又跳，我剥得慢了，它就一边盯着我手中的果仁，一边用小手拍打我的腿，摧我快点儿。
快乐的日子一天天过去，灰灰一天天长大，个头儿有刚来时的两倍大了，于是有些问题就暴露了出来。首先它的胆子变得很大，不再安于角落，喜欢在房间里到处乱跑，很碍事；其次它的饭量大增，每天要吃一到两棵大白菜，而且只吃叶子不吃菜杆，我和丈夫变着法儿用菜杆做菜，都吃倒了胃口；最要命的是，它的排泄物也增多了，虽然兔粪与蚕沙差不多，可铺得满地都是，扫也扫不完，而且地上尿迹斑斑。慢慢地，我开始发愁，丈夫则很不耐烦了。
有一天早晨，雷鸣电闪，风雨大作，我们从睡梦中被惊醒，只觉房间里非常闷热，很不舒服。丈夫要起来开门透气。他刚下地，就很不高兴，说鞋里全是灰灰的小粪粒。等开了门，更是皱紧了眉头，说房间里空气象动物园，难闻死了。我躺在被子里不言语，灰灰缩在角落里不动，丈夫在房间里恨恨地转来转去。终于，丈夫爆发了，他冲着灰灰大声吼叫，要它立刻“滚！”灰灰吓得一溜烟钻到床底下，丈夫找来一根棍子捣它。聪明的灰灰躲到书箱后面，丈夫就钻到床下，要拉出书箱逮它。两人在房里你追我赶，撞翻了凳子，打翻了锅。我在床上急得直跳，大骂丈夫狠心，要逼死灰灰。可丈夫大叫，要不赶走灰灰，就要逼死他。我急坏了，把满床被子都堆起来，用头去撞，痛不欲生。唉，多亏那时新婚燕尔。丈夫一见我如此痛苦，立即来安慰我。于是，灰灰躲过了这一难。
后来，我们把灰灰送给了一位家有娇女的同事，他们住着套房，还有阳台。听说灰灰和小女孩玩得很好。
